|
|
|
兰花集团 2024-8-2 8:11:52 您是第 469 位读者 |
|
|
当他再次回忆,曾独自驱车驶过戈壁滩的时候,眼里有亮晶晶的东西闪过,随即又消失不见。他不敢再看我们,而是扭头望向窗外。 窗外群山连绵,我们所在的矿区,就倚在这群山之中。山间那条曾承载着山西移民谋生的西口古道,昔日的黄沙漫卷驼铃声声已了无踪影。 这是一张紫棠色中年男人的脸,白头发很明显在他的头顶,成群结队地冒出来。他总是一脸地乐呵,带着塞外人特有的爽朗,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他说,现在家里还珍藏着一布袋黄沙,每每想起沙漠中那棵树,还是禁不住欣喜。 和他一块来参加团建活动的其他矿工,大多来自我们老家,地处中原地区的山西晋城。他们年龄不大,结婚没多久。每个月除了在这座地处雁北的煤矿上足出勤,剩余的时间便是奔赴千里之外的家乡,和亲人团聚。生活两点一线,简单的如一张白纸。暗夜里在呼啸的朔风中思念,成了生活的主旋律。 而他家离大同不远,算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但开车回家,也需要两个小时。他也和那群晋城人一样,上足出勤才要回家。 他的故事听起来让人耳目一新,大家都瞪着眼睛,专注地听他讲故事,我也不例外。 他说你们不知道,一个人在戈壁开车是什么样的感受。到处都是黄沙,一眼望不到头。只要能看见一头狼、一只兔,或者一棵草也好,只要是一个活着的东西,也不觉得孤单。那天我开车从天黑走到天亮,也没见到一个活的东西,只有黄沙。我不知道我是活着,还是死了,这世界似乎只留下我一个人。我睁开眼看到的是沙,闭上眼还是沙。终于在第二天上午,看到远处有些绿绿的东西,我加大油门往前冲,哇塞,看到一棵树,一棵长在沙漠中的树,终于见到一个活着的东西啦,我兴奋极了,停下车,抱着那棵树高兴地大笑,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我只知道它和我一样活在这个世界上,我终于不是一个人啦。 他一边说,一边笑,眼睛里又有东西闪过。说完,他又扭头望向窗外。 窗外那些树,是刚建矿时栽下的,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它们也长大长高不少,在这个夏日也显得绿意葱笼。它们虽比不上地处中原地区的家乡,古木参天草木繁盛,但也给这座矗立在塞外十多年的矿山,增添不少韵味。 我不知道这位老职工,还有多少故事?只记得初见他时,是个盛夏的傍晚,我去矿上看望爱人。他正在宿舍楼前烤羊肉串,这个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结合地的人们,对烤肉天生驾轻就熟。肉香味在矿区里飘来荡去,我也抵挡不住诱惑。 那些年轻矿工好奇地问,开大车是什么时候的事呀?他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又笑着面对我们。 他说那是来矿以前,原单位长期停产不景气,我要养活老婆孩子,一家四口人都等着我吃饭,老大已上小学,小的也上了幼儿园。我一个大老爷们,没别的本事,但有力气,会开车,于是便跟人去跑大车,听说去新疆西藏跑车挣钱,于是毫不犹豫就去了,常常一出去就是一两个月,吃在车上,睡在车上,走沙漠、过无人区,走山路是常有的事。很危险,可以说拿命去赚钱。 后来怎么来?那些矿工又问。 他说日子艰辛老婆还是离婚了。后来,后来又跑公交、跑客运、跑旅游大巴,再后来就遇见了你们。说完,他又爽朗一笑,一口整齐的白牙又露出来,在他饱经沧桑的脸上跳跃着。 原来2008年山西省煤矿兼并重组,他和原单位工友,走进了这座兼并重组后的兰花集团新建煤。与一群来自千里之外赵树理故乡的晋城人,开始朝夕相处。 “来到矿上,我不跑大车啦,年龄大了,孩子们也大了”看得出,如今已是矿上管理人员的他,对现状还比较满意。但每次回家,看到从沙漠带回来的那袋沙,想起沙漠中那棵大树,想起过往的岁月,还是让他感慨万千。 几个年轻人,对这位老大哥心怀敬意。他没有少帮这群年轻人的忙,经常开车去离矿五里开外的镇上,帮他们取快递。每逢节假日,他还要留矿值班,放弃与家人团聚,他觉得他算是本地人。 而这些年轻人,自学校毕业后,便来到煤矿,眼看着矿山从私人煤老板留下来连吃水都困难的小煤窑,一天天地变了模样。他们也从书生味十足的学生族,变成了地地道道的矿工。 命运实在很奇妙,谁也没想到,这座全省煤矿兼并重组后的煤矿,让关内的他们和关外的他们,走在了一起。 活动结束时,我问每个人,最想活成什么样子时。他脱口而出,希望自己能活成一棵大树的模样,为人遮风挡雨给人带来希望,说着他又是一笑。 他的话音刚落,我看见窗外的那些已扎根矿区十多年的树,在这沧桑的西古道边上,正手拉手头挨头亲密得成荫……(史慧清 作者单位:朔州分公司)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