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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花集团 2023-3-20 8:59:50 您是第 602 位读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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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记事起,就见父亲每天天不亮起床后就去担水。那时候我们村50余户人家都在村中一口老井里担水吃。还有生产队饲养员要早早起来担水磨粉。从早到晚,古老的井台上热闹非凡,洗衣服的、洗菜的、挑水的,络绎不绝。水是人们生活中的重要物质,一日三餐都要用。为了储水,家家户户不仅有一口大水缸,而且每家都备有一根担扙、一对木板水桶。 我家厨房的灶台前就放着一口大水缸,据说是父亲在建国初期从离村直线距离十几里路的段家沟村缸窑厂用牛车拉回来的。那时候从我们村到段家沟隔着两条河,一为丹河,另一条是永禄河。丹河是高平的母亲河,河床宽阔,水势湍急,河上没有桥梁。只能在冬季枯水季节河水结冰时,从伯方村河滩绕道箭头村北营盘、秋子村到缸窑上。永禄河是丹河上游的一条支流,源于小堡头村北小松山、郎公山,是一条自北向南贯穿整个永禄乡的河流。河上架有牛马车通行的简易木桥。这一绕,曲里拐弯往返有30多里路程,况且都是起伏不平,坑坑洼洼的乡间小道。牛车拉上几口缸行走时有多吃力可想而知了。买回家的缸,缸沿没有釉,缸沿以下通体釉呈深褐色。尽管用了很多年了,可看上去仍然干干净净,油光可鉴,这是母亲每天擦拭的功劳。比起那些装粮食的,表面黝黑粗粝的缸要好很多。水缸口阔、肚大、底小,70公分左右高,能装四五担水。为了防止蚊虫、灰尘落入缸里,缸口用一个高粱秸稍缀的圆形盖子盖住。盖子美观实用,这是母亲的手艺。缸里的沿上挂着一个铁马勺用于舀水。 那时,我时常在朦胧的梦境里,听到吱呀作响的开门声,接着是铁钩挂水桶的声音,父亲担着水桶便吱扭吱扭地渐行渐远。偶尔会有狗叫声传来。不一会儿就听见不远处井台上井绳铁索叮咚作响,这是铁绳链套桶鋬的声音。我又沉沉睡去了,梦里依稀有深沉的倒水声,似乎看见清冷的水光,刷地跃入水缸。 父亲每天上地干活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先去看看水缸里有多少水,煤圪坨里的煤炭是不是够用。在我六七岁的时候,记得时常看到父亲挑着一对沉重的木桶去担水,木桶由木板、铁箍,桶鋬、桶底组成,桶多用质轻耐用的杨木窄板箍成。木桶得时常保湿才行,若失去水分,干透了的木桶就会裂开漏水甚至散架,故即使空桶也是很沉很沉的。一直到1977年我十二岁时,父亲才从寺庄供销社五金商店买回一对白铁皮水桶,俗称“洋铁桶”。此桶,桶帮桶底浑然一体,轻便、容量大、结实耐用。父亲担着满满的两桶水进屋,不放水担,两手拽着桶鋬,提起一口气,稍微一用力,桶便抵在缸沿上,桶鋬一歪,水顺势犹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哗哗地倒在了水缸里。 记得小时候的冬天格外寒冷。每当进入数九隆冬季节,水缸里都会结冰,时厚时薄。有时候薄薄的像一块玻璃,我和弟弟及小伙伴们时而拿着玩,时而用嘴吮着吃,尽管冰凉透心,但我们孩子们还是“吃”得“美口香甜”。不时“呵呵!”吸几口凉气,照吃不误。到了“三九四九冻死鸡狗”的时候,缸里的水冻成了厚厚的冰块,这时就得用小锤轻轻地敲开了。母亲做早饭舀上冰块和水一起放入锅中旺火烧滚。早饭多是小米和玉米糁两样做的稀粥。再炒点老荒菜(酸菜),这就是我们最好的早餐。 每当春秋季,水缸隔十天半月就要清洗一下。因村中老井里的水受村西南距村里不远的煤矿坑下采掘煤的影响,地表水受到破坏,再加上干旱少雨,井水下降,挑回家的水污浊不堪,须澄清后饮用。这样缸底缸壁上时常会沉淀一层薄薄的泥沙。每隔几天母亲都会用清水反复冲洗,把内壁刷好几遍才能弄干净。三姐和我稍微大一点后,就由我俩在过星期天的时候去清洗。三姐年长我四岁,我只能做个配角帮助她完成。然后俩人一起去老井上抬几桶水,倒入水缸,以备母亲做饭洗菜用。抬水时三姐个子高在后,我个矮在前,她为了照顾我水桶往往靠后边一些,就这样我的肩膀也压得发红发热,生疼生疼的,咬着牙满头大汗坚持抬好几趟。母亲看到后心疼地说,不要去抬水了,等你父亲上地下工回来让他去担吧。 为了节约用水,每当下大雨的时候,我们家都会用水桶、铁盆、瓷盆、锅等容器放在屋檐下接水。“叮咚叮咚”的响声犹如一曲打击乐演奏,虽旋律单调,但也不乏是一种生活乐趣吧!这样的生活状态一直到20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才得到初步改善。 土地下户两年后,我们大队由原来的5个自然村组成的生产大队,在1984年国家政社分设,实行村民委员会自治,于同年8月,5个村设置为三个村民委员会。我村与另外两个自然村组成了新的行政村。“独立”后,村委会为全村群众安装了自来水,清格凌凌的水流进了水缸,可“好景不长”。这样的日子没有几天,水龙头里时常断水,即使偶尔有水也带着泥沙。村民怨气很大。人们无奈,只好还在老井上绞辘轳担水吃。这样的生活状态直到1993年,村委会把村东原来浇菜园的一眼老水井,重新淘挖了30多米深,井水旺,水源充足,才结束担水的生活。 最让我难以忘记的是,每年农历“二月二,龙抬头”这天早晨,父亲总要比平时起得更早一些,天麻麻亮时就去担水了。我小时候问他为什么?他说这是“接龙气,挑龙担。”要早早把家里水缸担满水后,还要用两只桶存一担水。这样预示着缸满桶满,当年将不会发生干旱缺水,饮水困难的问题。这是父亲对有水的期盼。 担水,是一种生活方式,又是一种生活状态;它代代传承,延续了几千年;大水缸也是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它一直陪伴着我们储水煮饭、洗衣洗菜;它见证了我们家几十年的艰难日子和我们的成长过程,也记录了一家人的喜怒哀乐和点点滴滴。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我们在时光中慢慢成长、成熟,再渐渐变老。水缸也早已完成了它的光荣使命,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但无论我们走多远,水缸里泛起的温情,储存的故事,时时在我的脑海里浮现,犹如发生在昨日。(高 泫 作者单位:伯方煤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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