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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花集团 2021-11-26 8:51:02 您是第 660 位读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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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没有姓马的，但是大楼跟前的陡坡却叫马家坡，就像村子里没有类似城堡之类的高大建筑，村子却叫堡头村一样。大楼依坡而建，教室设在二楼，一个侧门开在马家坡的半坡上，上学时间，上村子的孩子从坡上走下来，底村子的孩子从坡下走上来。坡短且陡，坡度大于45度，平常的日子还好说，冬天下了雪，坡上结了冰，下坡的孩子们一屁股坐着往下滑，半坡上刹不住，冲过了侧门，冲倒了正在上坡的人，孩子倒了一骨碌就爬起来，大人倒了则半天起不来，不得不绕远一点的道去走。
远一点，就得绕沟走了。沟并不深，长着许多刺槐和椿树，沟底下一条道顺着沟蜿蜒而上，沟边有个水管子是公用的，洗衣服洗菜一倾盆，水就流到沟里去，非常方便。周围的几户人家都来用这个水管子。洗的人多了水时常流到底下的道上去，道因此也滑，但是没办法，再没有别的道可走了。相比起马家坡来，好走多了。
站在沟边可以看得很远，能看到进村的道和道上来往的人，谁远远地从道上过来了，一抬头就和沟边上的人打招呼。还有一个好处，底村子谁家吵架了，骂声一出，站在沟边听得一清二楚，不多会儿，大家便知道是谁家和谁家因为什么吵起来了。同样的，住在沟边上的人在饭市上打辩，越辩越高，谁也不服谁，声音也像安了扩音喇叭，哪里都能听得见。
道很绕，螺旋状上升。货郎、卖鸡仔的、处理减价床单被面的、爆玉米花的、收废铁旧塑料鞋底的，听见沟上有人喊，看了看也不远，挑着担子一路走，以为到了沟跟前就到了，但是不行，还要沿着沟上一会儿坡，再绕过来才能到沟边喊他的人跟前。卸下担子，拧开水管子洗把脸，仰着脖子喝口水，说声好甜。卖的买的都不着急，坐在树下消停闲话，问是哪里的，可认识那谁谁，那谁谁原本是我家的哪一辈亲戚。箱子打开了，包袱解开了，挨个看过了，最后可能买了一半件，也可能一件都没买。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是马家坡最热闹的时候，低年级的孩子们夹着书包从侧门涌出来，纷纷坐在马家坡上开始哇啦哇啦地背课文，一二年级的上下册课本早在幼儿班时就倒背如流了，无需看课本，只要有谁起个头，大家就齐声从aoe背到最后一课去。老师一直是江儿老师，虽然家长们听见孩子们背起课文来都是顺口溜，像唱秧歌，但是孩子们的拼音没有不过关的，每天晚上趴在灯下写生字的样子也很像回子事，就对江儿老师很满意了。
江儿老师常年梳着齐耳的短发，左手只有三根手指，大拇指和食指是没有的，写黑板的时候，她左手的三根手指紧扣着课本，把课本牢牢地靠在小臂上，判作业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法子。我们私下扮她的样子，觉得那模样很拽，被大人看见，大人就告诉说江儿老师小时候被炕火烧伤，不仅少了两根手指头，还烧掉了一只耳朵。我们于是恍然老师为什么一直拿头发遮着耳朵不让人看见。江儿老师安排了值日生打扫卫生以后，就从侧门出来一直朝着坡顶走了，大概是回家去看看火或者坐个锅什么的。过一会她就会转回来布置作业让大家放学。
本村的另一位老师把羊圈进了栏，走到坡上，他双手端着某个男孩的头拔个子，他个子很矮，做这个只需略略一合身，男孩被拔疼了耳朵，揉揉，不敢吭声。小学里有一个孩子写作文，描写他，说“我的老师短短的个子”。短个子老师不仅会教书，还会打乒乓球，村子里的女孩子大多在他手里学过，每年他都挑出几个到长治体校打比赛去，打得好的就上了体校，然后又被一些企事业单位招走，他的两个女儿因此都是银行里的职工。在大楼二楼有一个大房间放着一张乒乓球案子，每天都有许多女孩子在里面练球，短个子老师只在快放学的时候来辅导一下。
风有时从坡上来，有时从坡下来，一吹就吹迷了眼睛。孩子们的背书声渐渐弱下去，夜色降临，值日生夹着笤把从侧门走出，江儿老师匆匆从坡上下来，说声放学吧，回去把哪几课的生字写几遍。孩子们背起书包，有的朝坡上走了，有的朝坡下走了。（品 蓝 作者单位：伯方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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