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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花集团 2021-9-29 8:29:20 您是第 693 位读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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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蓝色的铁大门紧紧地锁着。婆婆不在家。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在家，去了哪里。电话打了许多遍，一直也没人接。
会去哪里了呢？我们猜测着……
我说会不会是去哪个婶婶家了？鹏恍然，说有这个可能，然后匆匆地沿着河朝北走了。在给公公做丧事期间，有几个婶婶一直在给我们帮忙。除了地里，婆婆可去的地方不多，村子里和她关系不错的几个人，平常都在城里看孙子孙女。婆婆和公公回到村里也不足五年，无论他们在城里待过多少年，只有回到这里，才有真正的归属感。
一条路从南到北没有一个人来往，一种说不清的静，说不清的空，劈面而来，唯一的声响是河水轻微的流水声。水浑浊着，在茂盛的野草中左右奔突，冲出一条小路，往南去了。
河沿上正对着大门的是一个照壁。沿河坐落的所有院子都有这样一个照壁。照壁旁边，贴着水泥路，每一家都开辟出刀条样的土地栽种一点寻常菜蔬。以往的每个春天，公公都亲自在这里埯种，然后好好地吃上一个夏天。但是今年春天他病情加重，不能亲自下种，待到夏季来临，瓜果上市的时候，他已经永远地离开了，再也不能品尝来自这块土地的一果一蔬了。
1994年，第一次跟着鹏来这里时，最先抵达的是院子的南院墙外，鹏指着墙上的第一块砖说，从这里开始就是他的家了。那时刚刚入夏，绿色的苹果树的枝条从高高的院墙上探出头来。那天的院门，一推就开了。当时还不是湖蓝色的铁门，而是草绿色的木门，木门上面挂着一个铁铃铛，随着一扇门的打开，叮当作响。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棵苹果树。院子挺大，被一道砖砌的花墙隔成里外两个院子，里面的院子还有一棵苹果树和一棵梨树。后来由于它们的根系不断膨大，危及到房屋和院墙的根基，终于在某一年的某一天被伐掉了。
这院房子建成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六间堂屋，两间西屋。曾经的一天，我们一大家人坐在院子里乘凉，公公笑着讲述，这一大院子房子和家具全部的价钱，与给你们结婚时买的摩托车的钱数一样，都是八千块。那时他才四十几岁，声音洪亮，身材魁梧，距离打造这个院子的时候大约八九年光景。
外院的苹果树跟前有一个压井。一瓢水浇进去，紧着压几下铁杆，清凉的井水就从管子里流出来。公公提水，很快，从压井到厨房的水缸，打个来回，压井里的水还没有落下去，丝毫不影响继续压下一桶。他的小孙子——我和鹏的儿子，三两岁，凑在跟前玩水，拉都拉不开，两只小鞋子一会就全湿了。近些年由于诸多原因，压井没水了，只有在雨水特别多的时候才能压出几桶来。
鹏还没有回来，婆婆也没有回来。太阳光整个地从房顶上收走了。大门的匾额上草书着三个朱红色的大字——静致远，我坐在照壁前，认真地凝望这三个字，遥想着当年三十多岁的公公是如何踌躇满志地在一片河滩地上建造起了这座家园，当院落即将落成，唯余一个匾额没有敲定时，想必他也是经过了一番仔细斟酌的。他是一名年青的教师，文化人，他爱好音乐，喜欢拉手风琴，也兴致勃勃地学习拉小提琴。这样的一个人，写在自己家门额上的字，自然要雅致一点。
河对面树木森森，其中的一棵核桃树，是公公数年前栽种的，树还不很高大，能看到上面累累的果实。几只花喜鹊从树上落下来，在草丛间跳跃几下，又飞走了。
天光快要模糊起来时，鹏转回来了，他没有找到婆婆。而婆婆正一个人从南面的路上慢慢地往回走，她手里拿着镰刀，身体一步一斜，她的一条腿的小腿肚子明显弯曲，两条腿中间的空隙已经变大，快成个括号了。家里的地几乎全给了别人，只剩下俩棵核桃树和几棵梨树，婆婆是去看看它们怎么样了。能怎么样呢，一年里没有人顾得上给它们除草喷药了。可是婆婆说，那个核桃结得呀，真是不要太好啊。婆婆的腿不好，我们一再劝阻她不要去地里，她一边开院门一边解释，手机放在家里充电了，我想着要不了多一会就回来了……
虫鸣阵阵，星辰满天，一弯下弦月挂上半空，我们踏上了回城的路，一路默默无语。我们悲哀地发现，这里只是婆婆的家，我们已住不惯这里，已不属于这里，已经成为村子里那些走出去回不来的人群中的一员。 （品 蓝 作者单位：伯方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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